青未了草木亲人
文/竹林“你拍一,我拍一,我们两个做游戏……”远远地,我便听到欢快的童谣声。循声寻去,在一片竹林里发现两个小孩子在荡秋千。阳光从竹子的空隙里照进竹林,在地上留下斑驳的光影。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就在斑驳的光影里游玩。从衣着和外貌来看,大的是个男孩,六七岁左右,小的是个女孩,比男孩矮一个头。两个人都坐在秋千上,秋千并没有真正荡起来,只是在晃动而已。竹子是南方特有的楠竹,主干并不大,但韧性好,是很好的建材。两株楠竹之间,被人别出心裁做了个秋千。两个孩子见来人了,就从秋千上跳下来,跑了。趁着孩子下来的空当儿,我走过去研究起秋千来。这个秋千的两根绳子被人绑在楠竹离地两米左右的地方,下面是一块钻了孔的木板,离地面不到两尺,绳子穿过木板上的孔,再打一个结,一个秋千就算成功完成了。竹林的旁边,是一栋正在修建的房子。房子的前面是一块空地,空地上堆满了钢筋、水泥、河沙、红砖等建筑材料,还有一台搅拌机静静地坐在空地上。空地的前面是一口水塘,水塘不大,水很浑浊,显然水不深了,两只白鸭和四只麻鸭正在水里嬉戏着,追逐着,水塘里的水更浑浊了。这么浅的水,怕养不了鱼了,我想。空地的一侧,是一块不大的菜地,用竹篱笆围着,白菜、萝卜、香菜、芹菜……在篱笆围成的圈子里做着绿色的香甜的梦。菜地的边上是三棵高大的梓树,其中一棵梓树上面有一个面盆大的喜鹊窝。喜鹊被称为“仰鸣则晴,俯鸣则雨,人闻其声则喜”的吉祥鸟。和淳朴的麻雀一样,喜鹊终年祥和地围绕在乡村周围,与乡村的鸡鸣犬吠相呼应。鸟窝是鸟的家园。据专家考证,鸟类筑巢不是为了定居,而是为了繁衍,它们只在繁殖期才筑巢。也许喜鹊窝是个例外吧,喜鹊们定居在自己的巢里。它们筑巢时呕心沥血,精心营建,那些大气的巢醒目地坐落在高大的树上,成为一种世间温暖与平安的象征,成为乡村的一枚标签。人类建房子、买房子的目的很明确,就是为了定居。村人有“四角难置”的俚语,这里的“四角”代指房子,说的是建房难。在乡村,建房子是大多数家庭的头等大事,多少人起早贪黑,累死累活,为的就是有一个舒适的栖身之所。喜鹊窝的下面,是在建的三间房子,常见的民居式样,中间是一间堂屋,两边是居室。已经建好了第二层,房间里面已经放进了碗柜、桌子、凳子等简易家具,一个电烤火炉摆在桌子边上,发出淡淡的红色。一个老人从新屋里走出来,他穿着一双泛白的解放鞋,身上的皮衣服破了好几处,露出里面的白底来。老人的头发花白,似乎很久没刮胡子了。老人问我来干什么。我说,我是一个过路的。“过路的?”老人似乎有点不信,“好久没有人从这边过了。”老人说话的时候,胡子一翘一翘的,像戏台上滑稽剧里的演员。我说:“我的外婆以前住在这里,我的老家就在前面的山冲里,好多年没回来了。”接着,我报出了外公外婆和父母的名字。老人似乎相信了,话也多了。“我的儿子儿媳也在外地打工,每年过年才回来一次,攒了钱在家里修这房子,准备建三层。”老人拉过那两个孩子说,“我老了,挣不了钱,就守着家里的几亩田土,带着这两个孙子孙女,算是帮他们的忙了。”说话间,老人从家里端出一盘橘子递到我面前,一定要我吃几个。见盛情难却,我就顺手拿了一个。老人不肯,一定要我再拿几个放到口袋里。没办法,我只好再拿了三个。竹林的外面是空旷的稻田。稻田上一片肃穆,只有半截稻草在寂寞的时光里回味着曾经的丰收与热闹。田野里有机器收割水稻时留下的痕迹,一圈一圈,像稚子用笔在纸上涂出的线条,时而宽,时而窄。我记得以前没有用机器收割水稻的时候,农人们用镰刀将水稻割倒,再用打谷机脱粒,稻田里的稻草被一把一把扎着,晒干后被堆在田埂上的树上或者电线杆上,以树干或者电线杆为轴心,堆成一个下大上小的圆锥体。如今再也没人晒稻草了,水稻收割以后,人们便用火将被机器吐出来的稻草烧掉。空旷的田野没有生机,缺少生命,在有雾的清晨显得空空荡荡。这种寂静的空旷、无边的空旷、无色无味的空旷,让我感到虚无和茫然。田野的空旷与我这样读过几年书的人那种心灵的虚无,到底有没有联系?几只花翅膀的鸟儿在田野里跳跃着,不时“啾啾”地叫几句,不知道是呼朋唤友,还是像人类一样赶着早儿吊嗓子。鸟雀们一忽儿飞到草堆边,一忽儿飞到田埂上。鸟儿飞起时,那些花翅膀快速扇动,空气似乎被搅动了,田野的寂寞似乎被搅动了,乡间的时光在鸟雀的飞动中慢慢生动起来。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,我则剥开一个橘子吃了起来,一边吃,一边听老人说话一边嗯嗯地应答着。在这里,很多年轻人都像老人的儿子儿媳一样在城市里打拼,或者打工,或者做生意,或者办企业,没人愿意待在乡村里。尽管城里的日子并不好混,但总比在老家面朝黄土背朝天好得多。两个小孩子手牵手走进竹林里,这次他们玩的不是荡秋千,而是捉迷藏——一个人用手绢蒙住眼睛去捉另一个。我告别老人,随他们走进竹林。楠竹像男人一样,挺拔,伟岸,不惧风雨,能经雪霜,在南方很常见。古人有“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”之说,我不知道这句话是否流传到了民间,是否影响到了民间。但一个客观事实是,在老家这边,村人都喜欢在房屋后种一株母竹,春风春雨之后,母竹的竹鞭会长出许多竹笋,竹笋长大后又会从竹鞭上长出竹笋。几年之后,楠竹就会长满房屋后的小山坡。平时可以挖春笋、冬笋,竹子长大了可以编成竹器卖,成为农家赚钱的一种方式。这时,小女孩被小男孩捉住了,小男孩得意地笑了。那笑声,天真无邪,没有一丝杂质。小男孩用手绢蒙住小女孩的眼睛,游戏继续,快乐继续,欢笑声继续在竹林里荡漾。桃花也不知是谁最先张开眼睛,恍惚就在一夜间,枝头的桃花都张开了笑脸,一朵一朵,一树一树。漫山遍野成了粉红的世界,把天空中的云朵都染成了粉红。我眼前的这片桃林是李家嘴的。李家嘴是我老家的邻居,打一出生,他的左脚就比右脚矮了半寸。就因为这个,四十多岁的人了,还没碰过女人。他的父母去世后,留给他唯一的遗产,是两间土砖房。这几年,他一个人守着这破破烂烂的房子过日子。李家嘴不怕孤单不怕寂寞不怕饿肚子,就是怕刮风下雨落雪的日子。一到雨天,屋里到处漏水,没一处干的,连床上都被雨水淋湿了,根本没办法睡觉。到了下雪天就更惨了,北风从墙缝里从窗户里吹进来,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割着他身上不多的肉;雪粒从瓦缝里跳进来,跳进他的脖子里,让他感受到那种由外及内的寒意。如果接连几天下大雪,李家嘴又担心积雪会压垮屋顶。村书记对他说过,邻村出现过积雪压垮房屋压死人的事,劝他早点搬离这该死的危房。每回村书记劝他时,他总是苦着脸对书记说:“我也想住新房子,还想讨老婆呢。做梦都想!可是钱在哪里?没钱我能住新房子?没钱我能讨老婆?”李家嘴几句话,气得村书记抬脚就走人。都说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。李家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时来运转的一天。四年前的春上,县里来了几个干部,一家一户地走,还把每户人家的想法记在本子上。在李家嘴家里,李家嘴气呼呼地对那几个干部发了一顿牢骚。等李家嘴的牢骚发完了,干部就轻言细语地和他拉家常,说要和他结亲,和他一起商议脱贫致富的法子。最后商议的结果是,李家嘴流转、承包村里的二十亩山地种桃树。桃子是新品种脆蜜桃,由县里的干部提供种苗,李家嘴负责栽种,负责管理,桃子成熟后由县里的干部帮忙销售,收入全部归李家嘴。李家嘴虽然读书不多,但人不傻,他在心里盘算了一下,心想:都说出门遇贵人,没想到我李家嘴在这穷山窝窝里也能遇上贵人,千年的铁树能开花,万年的乌龟能翻身,看来我真的要走好运了。他那张大嘴乐得合不拢了,连连点头答应。县里的干部把桃树苗送来后,还帮李家嘴把桃树种好。李家嘴像欣赏新娘子一样,天天围着桃园转悠,哪天不转上几圈晚上就睡不着觉。李家嘴围着桃园转了几天后,又有了新主意。他想把桃园围了,借钱买小鸡苗,放在桃园里放养。鸡把桃园里的杂草啄了,拉的鸡屎还是上好的有机肥料,正好给桃树施肥。李家嘴的想法确实好,但他走了七八家却没借到一分钱。邻居都说,“丢个石头到水塘里,还能冒个泡,把钱借给你李家嘴,等于是肉包子打狗,有去无回。”李家嘴没办法,只好找县里驻村的干部。那几个干部还真像他的亲人,二话没说,当即答应了下来,没几天就帮他办理了小额贷款,还帮他联系了土鸡苗,手把手地教他为小鸡苗打疫苗。第二年春天,县里的干部通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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